一 但太子喜欢苕华
    永昌二十二年五月,左相韦尚揭发二皇子李遑谋反,右相裴仲允涉案其中。    帝大怒,赐遑白绫,裴氏满门抄斩。    裴府抄出黄金百万,绫罗珠宝若干,震惊朝野。?    行刑后,裴府门前血洗三日不尽,百姓皆拍手叫好。    ?    三个月后。    东宫,太子书房。    一方上好的端砚被摔得粉碎,太子心腹东宫左卫率萧洵端跪在碎砚台上一动不动。    ?    书案前站着的人头上的冕冠缀着白珠九旒,身着玄色龙纹式样冕服,原本面容三庭五眼颜色极好,却因那一身初显的帝王之气令人见之噤声,不敢冒犯。    ?    “本宫让你们把人救出来,你就是这么救的?送到了典设局?好啊,很好。”李明昭面无表情地说。    ?    萧洵跪下认错:“是臣自作主张,请殿下责罚。”    ?    李明昭道:“怎么,怕我找郑洧麻烦?我看你们怕是已经忘了东宫姓什么了吧!”    ?    郑洧,正三品太子詹事,东宫臣子之首,向来和萧洵焦不离孟。    ?    “臣不敢。”萧洵道。    ?    “太子詹事求见。”    说曹操曹操到,东宫首领太监王观在帘外传话,打破了僵局。    ?    跪在地上的人背脊一僵,李明昭看了他一眼,冷哼一声。    ?    “让他进来。”    ?    话音刚落,郑洧身着朱服配紫绶,缓步走了进来,不卑不亢地朝太子行礼,不到三十,一看便是长于算计,玩弄权势之人。    ?    李明昭正眼也不想看他。    ?    郑洧兀自拱手道:“典设局已将殿下想要之人安排进了燕喜宫,不知殿下以为如何?”    ?    燕喜宫是太子寝宫。    ?    典设局能往燕喜宫送什么人?洒扫太监?    ?    李明昭气笑了:“你是不是还指着本宫谢你?我觉得很好,典设局这么缺人,不如让萧洵也去做个伴吧!”    ?    郑洧脸色僵了僵,这才无奈道:“殿下不会真以为圣人对您所为丝毫不知吧?这是我们必须展现的诚意也是能保下他唯一的办法。况且就算如此依旧后患无穷,臣等已经尽力,还望殿下明白。”    ?    他知道李明昭心里其实很清楚,这是天子要他命的人,当下救出来很简单,但护住他的日后却很难,眼下已是最好的结果。    ?    李明昭与其说是气他们不如说是气自己,他堂堂储君竟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。    ?    “滚出去。”    ?    郑洧连忙拉着萧洵退下。    ?    太子殿下默默看着相携而去的二人,眼中闪过一丝深意。    ?    “去燕喜宫。”他拂袖起身道。    ?    王观连忙跟上。    ?    ?    燕喜宫。    ?    裴欢刚到这里就迫不及待剥了那一身太监装束,他长这么大从没有穿过这么糙的料子,领口将他的脖颈磨的发红,又疼又痒。    ?    他直接穿着白色的单衣在燕喜宫内四处溜达,燕喜宫的下人不知他底细,只见这人眉目艳丽唇红齿白,举止随意却不失矜贵,在太子寝宫里便如在自己家中院子里一样闲适。看着便不是寻常人,竟也不敢出声拦他。    ?    燕喜宫正殿前植着两棵梧桐树,高耸挺拔,蓬冠如云。旁有凌霄花依附而上,藤翠绿而坚韧,绕着梧桐树一簇一簇开着花,瞧着亲密无间,别有意趣。    ?    “喜欢?”李明昭进来便见裴欢站在梧桐树下仰头看得入神,一头青丝随意拢在身后,很是自在潇洒。    ?    “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。”裴欢又看了一会儿,才转过来回答他。    ?    “本宫喜欢的东西,不求名贵。”李明昭与他对视。    ?    “我等殿下很久了。”裴欢没有继续接话。    ?    “你早知道是我救了你?”    裴欢莞尔:“除了殿下,还有别人敢救我吗?总不至于是圣人突然反悔了。”    他毫不在意地拿天子作调侃,仿佛知道李明昭不会怪罪,或者根本就不在乎。    ?    李明昭确实毫不在意。    ?    他伸手拂去一片落到裴欢头发上的梧桐叶,这才注意到裴欢的脖子,裴欢白皙,那红痕看起来格外刺眼。    难怪他穿成这样,李明昭了然。    他用手背在那痕迹上轻轻摩挲了几下,才像是随口一提道:“欢欢,你可能需要改个名字。”    ?    裴欢没有躲他的动作,也没有介意他的称呼,尽管在今天之前他们的交流加起来或许都不超过十句。    ?    他认真思考着李明昭的话,过了许久,说:“苕华,如何?”    ?    苕之华,其叶青青。是形容凌霄花的句子。    ?    “不是说不名贵吗?”李明昭在提醒他之前说的话。    ?    “我如今比它还不如。”裴欢笑着自嘲,但他笑得很灿烂,比身后的凌霄花还好看。    李明昭皱眉,不认同的看着他。    “但殿下喜欢,不是吗?”    裴欢微微踮脚,凑到他耳边轻声说。    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,将白玉似的耳垂,红白交映的天鹅颈,以及宽松衣领下大片诱人的肌肤都送到李明昭眼前,像个惑人的精魅。    ?    原来他知道自己的心思。    知道还敢凑上来?    久居高位的男人很快将话语权握到了自己手里,他一把禁锢住面前人的腰,就着这个动作将他揽到怀里,低头含住一直诱惑着他的耳垂,舔了一口。    裴欢作茧自缚,立刻僵住了。    ?    男人火热的气息肆恣往他耳蜗里钻,再不见半分刚才的礼数,像露出真正面目的猛兽开始逗弄自己的猎物,随时准备大快朵颐。    ?    ?“本宫恰好觉得东宫的凌霄花都不好看,苕华来得正好。”    他温柔又不容拒绝地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