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九章

    “你他妈的傻呀，你激他干什么，”师父叉着腰杵在边上，看樊山誉包扎，“你还拿手接，你擒拿术学来干嘛的，揉面的？”

    樊山誉疼得龇牙咧嘴，他这回伤大了，一刀直接刺到韧带，缝针都不止，他待会得做个手术。

    “那人认识我。”樊山誉说，“应该不太熟，看见我好一会了才想起来。我怕他伤人。”

    “借口！”师父气得吹胡子瞪眼，一边凑过来瞧他的伤，一边去跟医生聊情况。

    不感染的话恢复应该快，韧带不能保证，他自己康复训练也很重要。就是这段时间都不能沾水，伤的还是右手。

    要是樊山誉有老婆也罢了，可他是个独居男人。

    “你家里有没有人照顾你？”师父问，“没有就住局里，有小杨和你相依为命。”

    樊山誉勉强笑了一下：“算了吧，他把苦瓜当黄瓜炒，我是顶不住。”

    小杨本人就在边上，不服气了：“夹点生咋了，全熟会破坏维C你知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樊山誉盯着他：“你有本事生啃。”

    小杨不理他了。

    手术很快，打了局麻，樊山誉出来的时候整条胳膊都没力气。同机那同事还在跟程序，樊山誉这边先回了酒店，还好他师父因为任务在成都，要不都没人帮他掏身份证开房。

    为啥呢，因为左手够不到右裤口袋。

    在外面有身边人帮衬，樊山誉还不觉得。等他回了家休养，真正的麻烦事才来。

    没松紧的裤子他穿不了，提一边掉另一边，洗澡跟cospy自由女神似的。他吃个饭吧，碗端不起来，只能人埋下去嘬。

    左手拿锅铲不顺溜，只能煮粥，喝了几天粥之后樊山誉恼了，给樊岑打了个电话。

    可樊岑也是大忙人，樊山誉又不爱家政什么的陌生人在眼前晃，一下没了办法。

    本来想着忍忍吧，也就一个多月。一天他洗了衣服挂出去晾，外头突然下大雨，哗的一下把他才洗的衣服全浇了个遍，满是泥腥味。

    这还不算，他好不容易拿左手剁好骨头，炖了碗排骨汤，端去餐厅的时候没拿稳，碗滑下去啪的一摔，汤全洒地上了。

    碗还碎了。

    樊山誉绝望了。他抬胳膊抹了下鼻子，掏出手机，想打电话给家政，这时池林的消息正好发过来。

    “听说你受伤了，还好吗？”

    受伤啊不顺啊，本来都没啥，池林这么一问，委屈劲马上上来了。

    樊山誉回了个大哭的表情，把情况倒垃圾似的一通说，那头好一会没回消息，半晌发来两个字：地址。

    外面下着大雨，池林没一会就来了。他两边袖子全湿，挽在手肘上，动作麻利地把残局收拾好，才来看樊山誉的伤。

    手包得像粽子一样，刚端汤的时候还沾了点油，黄黄的。

    池林按照以前的习惯，打开衣柜上层左边，果然找到了医药箱。他拿出来手术剪和纱布，把樊山誉脏的纱布拆下来，换上新的。

    之前那个一看就是樊山誉自己一手缠的，又丑又累赘。池林新包的这个很干净，底下还打了个蝴蝶结。

    “几天了？”池林扶着他的手臂，“去换药了没？”

    “五天。”樊山誉说，“本来该今天去，雨太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吃完饭开车去，你等我一会。”池林帮他拉好袖子，走进了厨房。

    樊山誉看着他的衣服，进屋拿一件自己的卫衣，还有一条毛巾。

    “衣服换一下吧。”樊山誉说。

    池林干脆地脱下身上的湿衣服，拿毛巾擦了擦，套上卫衣。他发尾沾着水，湿哒哒的，于是把毛巾搭在了肩膀上。

    此时的池林当然算不上精致漂亮，他肉眼可见地有点累，这么大的风雨里过来不是容易事，樊山誉刚看了看他的伞，伞骨都有点变形了。

    池林没有抱怨哪怕一声，他打开冰箱看了看菜，取出了肉和蔬菜，还有一包面。

    “一包够吗？”池林问他。

    樊山誉觉得此时的池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看，无关乎外貌。他有一种想要亲吻池林的冲动。

    “够了。”樊山誉说，“肉多放点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池林答。

    樊山誉从前觉得池林始终有种无法亲近的距离感，现在他明白了，那些是彼此间经历差距造就的沟壑。池林不会向谁展示他的伤口，他的过往也就无从可知。

    樊山誉知道池林独自吃了许多苦。池林不希望他懂，他就装着不知道，装傻充愣这种事，樊山誉最在行。

    面的味道很好。池林是吃了午饭来的，他坐在桌对面看樊山誉吃，一边打量家里的陈设。

    大了许多，有独立的房间了，一间关着门，另一间像是书房，投影的布还没收上去。

    家里有点邋遢，樊山誉现在这样子也不好收拾。他被池林这么仔仔细细的瞧，有点尴尬，头也不抬地说：“家政上周没来，我平时不这样的。”

    说着抬了抬他的右手。

    这会的面都是池林揉碎了煮，他拿勺舀着吃的。

    “装修请了设计师吗？”池林问。

    “没，我自己捣鼓的。”樊山誉说，“本来要请，那设计师说我的要求太怪了，不肯接。”
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“我叫他在卧室安一条灯带，然后弄个能种花的小花圃。”樊山誉说，“他说我垫高地板为了棵草，多少有点毛病。”

    池林的习惯。

    池林垂下眼，笑得很浅，半晌挂着眼角的弯，继续四处瞧。

    配色很简单，偶尔几个金属摆件秉持了樊山誉一贯的土炸荧光色审美，不过几个亮点往持重风格的软装中一摆，瞬间有了樊山誉的味道。

    这里就是他的家啊。比昏暗拥挤的小窝要好许多，到处都很亮堂。餐厅对着落地窗，窗外是面朝海的阳台。

    数座大楼与道路掩映之外，再那边就是海。

    见得到海，又不至于日日吹海风，不怕风湿困扰。

    “林林，你喜欢这里吗？”

    樊山誉没来由地问。他的眼神很真诚，带有些许期待，眼睛又圆又亮。

    “喜欢。”池林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