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六章 堕无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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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    铁链声如同来自九幽地府的丧钟一般,带着死亡气息咻呼来去,飘忽不定,仿佛无处不在,却又一直不见踪影。    “姑娘们!不用害羞!现身吧!”    骚七再次把双手握成喇叭状,对着空中又喊了一声。    只是空中仍旧只有铁链声,没看到任何身影。    “妈?”    刚刚濒临疯癫的王庆魁,忽然平静许多,轻轻喊了这么一个字。    “哗啦…”    又是一声响,我莫名觉得,这是陶行霞在回应王庆魁的呼唤。    但响声过后,三女仍旧没有现身。    “妈?妈!真是你吗?!妈,我是庆魁!我是玉生啊!妈你在哪儿?!你快出来,我是玉生啊!妈你没死?你还活着?!妈!妈!”    王庆魁大声喊完,铁链声的节奏稍微起了一丝变化,变得更快了。    但三女仍旧没现身。    像是猜出了什么,金错忽然抬头看天,用洪亮板正的声音高喊道:“方芳!张爱华!陶行霞!你三人不必惧怕这孟国良!有我平安里在,今日无人可再伤你三人,你三人之冤屈,亦可在今日昭雪!烦请现身!”    金错喊完,王庆魁傻愣愣的说道:“陶行霞?陶行霞?真是我妈…真是我妈…”    说完这句,王庆魁用力挣脱了蛋蛋和老白的禁锢,老白看了老顾一眼,老顾点了点头,老白就面带微笑的站在了一旁。    而王庆魁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,他只是几步走到金错附近,也朝着金错喊话的方向,高声喊道:“妈!我是玉生啊!我是您儿子王玉生啊!妈!您在哪儿?您快出来啊!我是您儿子王玉生啊!”    “陶行霞?王玉生?”    原本像是被打了镇静剂,半天没说话的孟厂长,忽然开口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名字。    这两个名字显然给他带来了某种刺激,让他的神志渐渐恢复了过来,原本已经散开的瞳孔重新聚集,他看向王庆魁问道:“你是陶行霞的儿子,王玉生?”    王庆魁看向孟厂长,想要上前,却被金错一把拦住,于是只好站在原地冲孟厂长说道:“对!我就是被你活活烧死的陶行霞的儿子,三十年前被你逼的走投无路,只能只身逃往南方的王玉生!”    王庆魁的话,似乎被陶行霞给听到了,铁链声的节奏再次改变,多了一丝焦躁。    “所以…”孟厂长冲王庆魁问道:“王庆魁就是王玉生,毁我国棉厂,毁我一生心血,毁我一生清誉的人,就是那陶行霞的儿子,王玉生?”    王庆魁坦然的说:“对!王庆魁就是王玉生!改名换姓只为行事方便,我一生问心无愧!你国棉厂确实是我所毁,我南下十年重返滨海城,就是为了报仇!我要亲手毁你国棉厂!亲手杀你孟国良!”    “竟然是你…”孟厂长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:“当初我放狗咬你,放人打你,派人砸你家,但却从没想过要伤你性命,没想到我一时心慈手软,却换来你这恩将仇报,你…”    “哎哟我去…”骚七一脸嫌弃的掏掏耳朵调侃道:“老棺材瓤子,你特么管这叫恩将仇报?这四个字儿你特么会写吗?你知道是啥意思吗?你小学语文是你妈接客间隙抽空教的啊?显然没学明白啊你这是。”    孟厂长恶狠狠的瞪了骚七一眼,骚七满不在乎的还了他个媚眼,孟厂长转头看向王庆魁,语气满是阴毒的说:“没想到,当初一时心软放走你个小白眼狼,却换来如今这下场,我孟某人当初真是瞎了眼,竟在你这小小阴沟里翻了船,你放心,今日过后,但凡我孟某人还有一口气在,必亲手宰了你这小杂…”    忽然,“哗啦”声再次响起,这次却响的近在咫尺。    与这声音同步的是,刚才一直不肯现身的三女,终于现身了。    三个女人真就如同鬼魅一般,瞬间就出现在了小广场上。    她们三人并排而立,面对着孟厂长,站在了孟厂长和王庆魁中间。    三女的造型,还和上次在小东那里看见她们时一样,身上穿的,是王权相的旧衣服,很有女人味儿;但除了衣服外,其他都没变化,脸还是那么吓人的烂脸,头发还是那么吓人的披头散发。    三女的突然出现,把孟厂长彻底吓傻了。    没等孟厂长有所反应,三女中间那个正对着他的女人,就冲着他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声。    嘶吼的同时,这女人的嘴张到了不可思议的角度,虽然现在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,但光看这嘴张的幅度,估计她能一口吞下一个足球。    嗯…把足球换成孟厂长的脑袋,好像难度也不大。    一边吼,这女人一边抻长脖子,几乎把自己的脸贴到了孟厂长的脸上。    虽然因为相貌关系,我一直分不太清,这三个女人到底谁是谁。    但我却非常肯定的觉得,冲孟厂长嘶吼的这个,绝对就是陶行霞。    孟厂长曾经对她们三个造成的伤害,让她们三个对孟厂长产生了深入基因的别样恐惧。    所以刚才即使骚七金错再喊再劝,她们还是不太敢现身面对孟厂长。    直到孟厂长盛怒之下口不择言,竟然对王庆魁放了狠话,她们仨才终于肯出来。    是母爱的力量吗?    即使再恐惧,看到有人欺负自己儿子,当妈的也一定会站出来吗?    “哎呦我去,这就尿了?”    忽然,骚七的声音满是调侃的传进了我的耳朵里。    与此同时,一股恶臭也传进了我的鼻子里。    我看向孟厂长,他的裤腿已经湿了,湿的面积还在不停扩大,两条腿抖的跟踩了电线似的。    吓尿了这是?    “鬼!鬼啊!”    孟厂长随地大小便的工夫,他老婆忽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,接着愣是给轮椅来了个漂移转向,扭头就跑。    只是她刚把轮椅开到小广场边缘,原本就站在那里看热闹的一个小区邻居,就面带笑意的抬起一只脚,轻轻一踢,给那台轮椅转了个向。    调转方向后的孟厂长老婆,毫不放弃的继续开着轮椅,想从另一个方向突围,一边突围还一边大喊着:“儿啊!快陪娘一起跑!冤鬼索命来了,那些恶事都是你爹干的,与咱们母子无关啊!咱们只要跑出去,那些恶鬼就抓不住咱们了!儿啊,快起来跑啊!”    似乎是母亲的呼唤终于起了作用,原本仿佛已经傻了一样瘫坐在地的孟厂长儿子,缓缓抬头,看向了孟厂长那边。    接着,他嘴里发出几声“阿巴阿巴”,起身就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跑。    但他的命运和他妈一样,刚爬到小区边缘,就会被围观的邻居踢回来。    母子俩就这么不停的找着角度方向,想要逃离小广场,却总是在逃到小广场边缘时,就会被邻居给逼回来。    这感觉,好绝望啊…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,被铁链缠身无法逃离时,大火开始熊熊燃起时,在那个房间里的三个可怜女人,也感受过这种绝望吧?    终于,母子俩又哭又嚎的放弃了逃跑,捶胸顿足像是懊悔不已,孟厂长已经瘫软在地,坐在了他自己排泄出来的那一滩脏东西上。    金错缓步上前问道:“孟国良,你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    孟厂长缓缓抬头,看看金错,又环视一周,看了看周围邻居,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婆孩子,但最终也没敢看那三女。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真应了那句‘人之将死其言也善’,孟厂长的语气忽然平稳了下来,理智似乎也清醒了一些,他坐在地上,平视着前方林立的膝盖,缓缓说道:“我孟国良一生,虽然确实做过一些错事,但我对国棉厂,问心无愧!我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国棉厂,为了国棉厂几千职工,我失去了多少?为了国棉厂,我当年连儿子的十八岁成人礼都错过了,我付出了那么多,我犯点错误怎么了?!”    “十八岁成人礼…”王庆魁怒视着孟厂长说道:“你只是错过你儿子的成人礼,可我呢?!因为你,这狗日的世道都没给过老子十八岁!我十五岁那年就死了!是被你放狗咬死的!被你派人打死的!被你活活逼死的!一个成人礼你也有脸提?!”    王庆魁刚说到这儿,我忽然听到一阵非常怪异的轰鸣声。    这声音很大,很响,仿佛覆盖住了整个小区,一瞬间,除了这声音,我什么其他声音都听不到了。    不过这嗡鸣声很短暂,顶多也就不过十来秒。    嗡鸣过后,骚七忽然吹了一个轻快的口哨声,接着大声喊道:“午时三刻已到!准备行刑!孟国良一家三口,恶贯满盈,身背人命可查共一十七条!当处以万剐凌迟,立即执行…那啥,为了解恨,不是,为了公平,三位姑娘,这刑罚可由你们亲手执行,要是不嫌脏的话,姑娘们…”    骚七又捋了下头发,点了根烟,耍了个帅,这才指着孟厂长说道:“咬死他!”    骚七说完,三女却没动。    我不知道是真的嫌脏下不去嘴,还是孟厂长给她们带来的天然恐惧,让她们不敢动嘴。    就在此时,孟厂长好死不死的露出一丝淫笑,冲着三女中的一个说道:“你是方芳吧?十六岁那年的你…可真水灵啊。”    孟厂长一句话,换来一声凄厉惨叫,接着,三女终于扑了上去…    和我想象的不同,三女没像僵尸吃人似的,扑上去就生啃硬咬,胡吃海塞,她们仨还和平时的一贯画风一样,好像三把智能飞刀,咻呼来去,飘如鬼影。    只是这次她们在飞来飞去时,一直没离开孟厂长附近。    就在这一道道鬼影闪现间,我看到孟厂长脸上身上的肉,如同脱落一般,东边掉一块,西边掉一块,很快,孟厂长身上就满布伤口,皮肤已经没有一处能看的了。    看着孟厂长,我逐渐对‘露肉’和‘露骨’这两个词有了全新感受。    我看到了裸露的肌肉,我看到了裸露的白骨…一点都特么不性感。    片片碎肉如雨点般,“啪嗒啪嗒”洒落在小广场各处,可见三女只是咬下了孟厂长的皮肉,没真吃。    恨疯了吧?恨麻了吧?即使在这么肆意的‘行刑’过程中,三女竟然还保持着某种分寸,一直没给过孟厂长致命一击,直到骚七喊“停”时,孟厂长的哀嚎还在持续,显然还活着。    骚七很突然的喊完停后,三女并没能及时收手,想必是咬出感觉了,一下刹不住车。    最终还是金错出手,才手动让三女暂停了下来。    突如其来的暂停,不止让我有些懵圈,三女似乎也不懂发生了什么,而金错倒是什么都没解释,他只是冲着某个邻居点了下头。    然后,那个邻居就拎着两个大塑料桶走到了金错面前。    放下塑料桶,那邻居又分别走到孟厂长儿子和老婆面前,把已经彻底吓傻的二人,拖到了孟厂长身边。    三个人堆在一起,那个邻居拎起塑料桶,打开盖子,把桶里的液体倒在了孟厂长一家三口的身上。    是汽油,一闻就是。    “井月,捂住珊珊眼睛。”    金错忽然冲我说了一句。    我有些傻眼,这啥意思?刚刚那口动凌迟都没让我捂珊珊的眼睛,现在这是…    哦,是要烧死孟厂长,烧的过程,不想让珊珊看到,珊珊对火烧…有阴影?    眼看我没动,金错扭头看了我一眼。    我赶忙抬起手,把手放在了珊珊眼前。    被我这一捂,珊珊似乎有些不自在,她下意识的抬起自己一只手,抓住了我捂她眼睛的手指。    一瞬间,我就觉得珊珊身上好像有电…不然怎么手一碰手,我就感觉全身都麻了呢?    不过别说珊珊了,当骚七把火点起来时,连我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。    所以我也转过头,看向了别的地方。    不知道骚七他们搞了什么小操作,烈火焚身之下,孟厂长一家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,我完全没听到任何惨叫,只听到了燃烧的声音,以及三女的嚎叫。    不过有一点细节却让我挺意外,就是有那么一瞬进啊,我突然脑子一抽,想闻一闻汽油烧人肉是什么味儿。    但我闻见的,只有一股汽油混合胶皮的刺鼻怪味,有点臭,有点糊,很难闻,没有任何我理解的肉味。    许久,很久,好久…    燃烧的声音终于逐渐消散,皮肤能感受到的热浪也结束了。    我还没来及扭头睁眼,就听骚七问道:“完事儿了,给他们弄哪儿去?”    顾大姐说道:“那个…4023不是正好刚空出来嘛?先给他们一家三口放那儿去吧,别的等改天再说,哎哟,这怪味儿的…”    4023?那不是我家吗?他们在说啥?咋就空出来了?我这不是还在吗?他们要干啥?要把七分熟的孟厂长一家三口放我家?    “我…”    我刚想说话,珊珊说道:“他们说的不是你家,你家是4203,他们说的,是另一个地方。”    4023不是指的我家?是另一个地方?    一瞬间,我忽然想起了乐乐。    当初乐乐突然重新出现时,我问过她,消失的这段时间,她去了哪里?    当时她给我的答案就是‘4023’。    后来乐乐又被带走了,又不见了。    现在他们说,4023空出来了,可以把孟厂长一家三口放进去了,这啥意思?这两个4023,说的是同一个地方吗?    应该是吧?    正是因为乐乐不在了,所以4023才空了出来?    4023不是指的我家,而是指的另一个地方,那是什么地方?    这地方如果在平安里范围内的话…那有什么地方会叫这名字呢?    哦,对了,地下一层,那里还有一堆带编号的房间。    可要是按老顾这意思,底下那些房间,是只有4023是空着的?    其他的房间都不是空着的?那这些房间里…会有什么?九宝斋的诡忆小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