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女的野犬 第44节
手腕上的痛意被她的痛觉神经放大,别枝一瞬就疼得哑了话声。 理智也在剧痛里清醒回笼。 她咬住了唇角。 ……不能说。 不要靠近。不能在一起。 他会知道她的病,他会同情她,怜悯她,兴许还会因为可怜她而跟她结婚。然后像父亲和母亲那样,相见两厌,厌极生恨,最后回忆起那个在病中形容枯槁、精神崩溃,最终却还是可怜地死掉了的女人,他只会有泛起厌恶的眼神。 他会像别广平那样,以最快的速度和另一个女人结婚,然后用别的女人和孩子的存在,抹消掉她留下的一切痕迹。 他会恨不得从来没有遇见过她。 那是和死亡一样,最叫她惧怕和绝望的结局。 “……至少,衣服不是别人的。” 别枝压平呼吸,抬眸:“衣服是挂在阳台防贼的,没人穿过。我今晚带你回家,也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想解决我给你带来的麻烦和后果。” 她的轻声像是将浴室的水汽压作了雾滴,沉重而令人窒息。 在那片死寂里,庚野忽地笑了。 “哦,没有别的意思?” 漆眸从额前碎发间撩起。 他哑声重复着,冷漠,又刻薄至极: “那你何必还要发个求助帖子,昭告天下——说你想包养我?” 第23章 “……那个帖子,我明明早就删了。” 从不亚于五雷轰顶的惊愕里,别枝一点点回过神,涩声问:“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?” “重要么。” 庚野声线沙哑。 像冰水浇洒过烧得通红的烙铁,冷漠在他字里行间凝结,又在他眼底炬火似的滚烫漆黑里蒸挥作烟。 别枝终于还是扛不过那个眼神的拷问。 她颤了下眼睫,别开脸:“那是别人的答案,不是我说的。” “有什么区别?”庚野放低了声,像嘲弄又刻骨,“你多聪明,多了解人心,你出去留学整整七年不回,学的不就是这个?在发出那个问题前,你没想到过最可能的回复?” “……” 别枝望见洗手台上方,水雾模糊的镜面上影绰着两人氤氲交叠的身影,像无比亲密,又像远隔天堑。 她阖了阖眼。 没什么可解释,也不该解释。 这就是报应吧。 借着“朋友”的名号,她情不自禁又自欺欺人地亲近他,大概是命运都觉得她厚颜无耻,才跟她开起个荒诞玩笑,叫她从沉沦里清醒,叫她找回自知之明。 所以说人的一切痛苦,都来源于贪恋和觊觎无法得到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。 庚野。 他不可能属于她。 就潇洒一点放手吧。最后一次,彻底点,推开他。 别枝想着,轻笑了下,她转回来,仰眸望着庚野:“我是没有想过包养。” 庚野捏着她手腕的指骨一颤。 近在咫尺,女孩声音冰凉,唇角浅勾的笑也一样。让他觉得熟悉,要将他拉回到七年前那场冰冷的夜雨里。 庚野喉结沉滚,眼尾抽跳:“……闭嘴。” 像某种默契的意料。 但拦不住她,他听见她平静地继续,声线干净利落得比过凌迟他的刀: “包养是长期关系,我不想要。” “——” 庚野松开钳制她的指骨,将她拉近自己,她身后让出了足以拉开门的空隙,然后他握上门把手,压下。 下一秒就会把她推出去。 可还是没来得及。 暧昧迷离的水雾里,裸'着半身的青年忽然僵在了那儿。 死寂过后,庚野低眸看向腰腹前。 “我不喜欢长期,”女孩纤细葱白的手指不知何时轻搭上他浴巾结扣,“不如一次一结怎么样?” 她贴近他,微微仰起细弱的颈。 全然不在意她的长发和薄衬衫被他身上水滴沾染,又洇开暧昧至极的半透明水痕。 像是不知死活就敢接近庞然巨物的幼小的兽类,气息轻得可以忽略,可每一下拂落在他没有任何衣服遮蔽的上身,都像滚烫灼人的烙铁。 “反正你过得也不好……我给你钱,你给我睡。我们各取所需啊。” 她轻飘飘地说着。 搭在他腰腹前的浴巾扣上,她指尖小蛇一样游过,像下一秒就要将它勾开。 那人脉管与青筋绽起的手骤然抬起,就在这一刻死死捏住了她的:“别、枝。” 痛觉铺天盖地,一瞬就剌红了别枝的眼眶。 但她咬牙忍下了。 “……原来你不喜欢这样,是太快了吗?那先从接吻开始,好不好?” 等不到庚野的其他反应,别枝将心一横。 她踮起脚尖,凑过去亲他。 那人太高,如今又一点都不会弯下腰迁就她了,就直挺挺站在那儿,她连他下颌都够不着,只能微咬着牙,心一横就闭上眼去亲他的脖颈。 看不到,大概失了准头。 她亲在了他凌厉凸起的喉结上。 甚至算不上亲,最多是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一点,就被猝然爆发的庚野扣回门前—— “你、想、死、吗?” 压到近在咫尺的脖颈上青筋暴起。 字字切齿又刻骨,鼻息间都像是野兽似的滚烫又叫人窒息的血腥气。 别枝却顾不得,她挣扎,憋得微红的脸颊被迫仰起,根根分明的睫下尽是湿漉欲沾的泪。 “咳——” 她又疼又呛,忍不住拿指尖去掐他攥在她颌下到颈部的铁箍似的手掌。 其实在她掐上去之前,在庚野望见女孩翕张的唇间的舌尖,痛苦得溢上泪迹的眼睫,琥珀色眸子里的惊惶与哀求——早在那一刹那,他就已经本能地松开了指骨。 “咳咳咳……” 别枝没察觉,只觉得获救,蹲下去就扶着颈咳起来,顺便将方才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泄了洪,肆无忌惮地叫它们顺着打湿的睫羽坠下。 她又气又恼,她不知道庚野会这么大的反应,如果早知道,她怎么也不会这样激怒他来自讨苦吃。 对别人也只是一句“脏”,到她这儿,竟然直接就是想要她死了。 她还不如一个陌生人…… 庚野这个狗! 别枝一边疼着咳,咳着哭,一边在心底委屈地把人骂了一千遍。 兴许是将入初秋,在这样的深夜里,浴室内的水气都跟着凉下来。之前几滴弄湿了别枝衣衫的水痕依旧贴在肌肤上,叫她微微发冷。 不知道过去多久,咳声和眼泪终于平息。 别枝蹲得腿都麻了,而身旁站着的青年好像也就当她死了一样,不管不顾,漠不关心。 她难受得这样厉害,他问都没有问过一句。 看来是彻底厌恶她了。 别枝想着,蔫耷着眼,双手擦掉眼泪,扶着膝盖一点点把自己沿着墙根前顺起来。 她压低不想和那人对视的视线,就掠过了他浴巾下修长的腿,直到—— 别枝的眼皮忽跳了下。 她不太确定,余光往回扫了扫。 浴室里灯光明亮、炽眼,浴巾也雪白,于是折角下的阴影就会特别明显。 比如。 连厚重的浴巾都压不下的的,那处骇人的反应。 别枝有点吓住了。除了哭得沁红的眼圈和微翘的鼻尖,她脸颊都褪了血色,唇尖也抿得发白。 庚野似乎察觉什么,漆眸懒懒挑来。 她哭了太久,久到足以那些暴风雨似的情绪悉数压进了深不见底的海面下,久到他站在那儿,骤然松弛下来的情绪都跟着漠然,厌倦。 可是这么久,却还是没能让他将欲'望也平息下来。 庚野冷睨着让他压枪无果的罪魁祸首,她惊慌的眼神装得似真似假,难以分辨。扎起长发而完全'裸'露的细白的颈上,烙着他指骨分明留下的红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