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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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还笑得出来。” “为何笑不出?” “姓韩的回过味儿来,就该找你麻烦了。” “我还有大娘呀。” “去去,谁管你,我那是看在银钱份上。” 洗衣房是个没油水的地儿,差事干得好不见得有赏,干得不好必定被罚。馥梨今日被门房拦下,回头来劝说她掐着点儿去管事账房捞人,就是承诺往后的月钱都腾一部分给她。她掂量一番得失,点了头。 馥梨仍旧是笑,杏眸映着暖灯的光。 陈大娘咬断了线头,抻了抻衣领,“试试。”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,套上袄子低头扣好:“大娘别替我担心,船到桥头自然直。” “我不操心。”陈大娘撵她,看她到门槛处,没忍住点了句,“实在不行,你就去求求三公子。” 三公子陆仲堪是个活泼开朗的,对美人儿怜惜多情,就同二公子毫不留情把人送去田庄耕田一般,是小丫鬟们夜里躲在被窝老生常谈的话题。 馥梨听出这话里的含义,摇头一笑,走了出去。 夜空如墨,明月高悬。 她仰头定定看了好一会儿,这一日事情多而纷杂,此时静下来,才觉出几分疲倦。要是阿兄在,一拳头就能把韩长栋打趴下,哪里需她这样大费周章。 少女纤薄身影在月色下被拉得斜长。 那身影转动,出了后罩房,往畅和堂的方向去,全然没注意尾随在自己身后的一道黑影。黑影不远不近跟着她,看她提灯进了畅和堂后院的小树林,当下蹑足一点,轻功三两下往另一处院落去。 馥梨再从树林里出来时,心绪已平静许多。 畅和堂的月洞门下,有男子高大身影伫立。 馥梨握灯的手不由紧了紧,左右看看,出畅和堂只这一条路,决计绕不开去。 她硬着头皮走近:“世子爷。” 风灯摇摇晃晃,照亮了陆执方那张好整以暇的俊脸。青年未束冠,乌发用木簪半挽,系条鹤青色的毛领披风,底下露出一身燕居袍。 陆执方目光掠过她修补好的领口,如清泉舒朗的声音幽幽:“你当真是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。” 馥梨一噎,不知他说的是哪句话。 “夜里来畅和堂做什么?” 他问得随意放松,抬脚往月洞门外走。 馥梨只得快步跟上,绞尽脑汁地想借口,还未想出来,忽而被陆执方投来警告的一瞥,别糊弄我。 馥梨讲了一半真话:“少时家中也有片林子,同此处十分相似,心中烦闷或想家了就来逛一逛。” “那今夜是烦闷,还是想家?” “……都不是。” 陆执方抬了抬眉梢。 馥梨抿了抿唇,老老实实道:“有些后怕。” 陆执方冷笑:“怕了才好。” 怕了才会掂量后果,不敢兵行险着。 见他不再问,馥梨也不再多话。 陆执方同她走到畅和堂院门,手里那盏更明亮的风灯换给她,“明日过后,韩长栋不会再来找你麻烦。至于今夜,别再到处乱跑,回你的后罩房。” 馥梨露出些不解的表情。 陆执方只是轻描淡写补充:“若是叫我的人看见了,一次扣一吊钱。” 她错愕,她一年的工钱拢共都没几吊。 陆执方唤了一句,“荆芥,把她送回去。” 不知藏匿在何处的护卫突然现身,把馥梨吓了一跳。高挑魁梧的男人恭恭敬敬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 她再看一眼陆执方,攥着灯同荆芥走了。 陆执方未回静思阁。 他折身返回畅和堂,停在他少时藏钥匙的树洞前。小灯映照,里头如他所料,多出了一枚纸蜻蜓。 纸蜻蜓的主人是谁,已无需再探查了。 之前的几张,记录的全是府里日常零碎,一笔一划勾勒得生趣盎然。这日里,出府门被拦下、工钱被扣下、以身为饵去斗智斗勇,即便不看,也能料到她心里该是委屈的。陆执方罕见地想做些补偿。 他将灯架在树杈上,拆开纸蜻蜓,哑然失笑。 皱巴巴的纸面是一段窄巷,花团锦簇的繁华大街在巷口露出一角,同落墨极简的巷道对比鲜明。 少女的簪花小楷透着眼巴巴的味道。 “想出府玩。” 第7章 轻妆淡抹,就有十二分好颜…… 副管事高扬全盘接手府务的消息,翌日一早传遍前院仆役的耳朵里。洗衣房正是最忙碌的时候,寿宴撤下来的各种布幔又得重新洗了入库房。 馥梨正同四喜合力,拧一条吸饱了水后重得吓人的绒面桌布,就见高扬和照壁过来了。照壁手上端了大托盘,甜蜜浓郁的香气融混入洗衣房的皂角味里。 托盘上的白细布揭开。 酥蜜寒具、曼陀样夹饼、金乳酥……托盘上堆得像小山,各色繁多还有好几眼见都没见过的。 四喜眼睛都挪不开了:“呀!好多点心!” 高扬目光在洗衣房转一圈,落回到陈大娘面上:“是昨日摆宴剩下的点心,洗衣房活儿重,府里分多一些给你们,最迟还能放个两三日不坏。” “全是洗衣房的?”陈大娘惊喜。 宴饮剩余的好东西都是近水楼台,大厨房自己先分配,几时轮得上她们?即便轮到,都是挑剩下的。 可眼前这些卖相完整,花样颜色都精巧着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