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
熟悉的味道往鼻子里窜,陈嘉诚终于意识到浮在水面的泡沫从何而来。 他的该死的剃须水。 “你碰了什么?”他压抑着怒气。 比起浴室的情况,库娄对自己的狠手才更让他额上青筋直跳。 她倒是真敢下得去手。 很显然,她并没有洗一个合格的澡。 水滴在库娄的发尾汇成线,坠落在地板。她的睡衣湿淋淋地整个贴着单薄的身体,显得她更加纤细。 好在睡衣材质尚可,颜色颇深,倒也不至于让陈嘉诚太难堪。 “洗头发呀。”细白的手指搅在一起,库娄小小声回答,说完偷偷瞄了眼陈嘉诚,又立即低下头。 她不知道她哪里做错了。 但陈嘉诚生气了,他好容易生气的。 她只能迁就他一点啦。 “我不记得我同你说过这个是用来洗发的。”陈嘉诚甚至直接将沐浴露和洗发露放在了浴缸旁。 库娄不吭声了。 她之前根本就没注意陈嘉诚说过什么,现下只好心虚地眨眼。 陈嘉诚气得眼前发黑。 没一会儿,库娄像是缓过劲。 她说:“我洗了头发!还洗了澡!花洒也是我关的!我还给浴缸放了水!” 非常理直气壮。 意思是,她做了好多事情,陈嘉诚都不夸夸她,只知道凶她。 陈嘉诚深吸一口气,平复心情。 “头发,你可以变回去吗?” 库娄闷着声不说话,身上却是很快笼起薄薄的一层柔光。 接着,陈嘉诚诧异地发现—— 女孩肌肤上的水渍和泡沫一干二净,睡衣也干了,可是……头发没有任何变化! 库娄显然也是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,她用手抹了抹浴室镜面腾起的雾气,看到一头乱发的自己惊讶地“哇”了一声。 她似乎感觉很新奇,还摇头晃脑地甩了甩头发。 陈嘉诚黑着脸揪住女孩,后者被提溜着,小鹌鹑似的委委屈屈缩在浴缸旁的小椅上。 卷起袖口,陈嘉诚道:“我先把你头上的泡沫洗掉。” 想了想,他又叮嘱:“眼睛闭好。” 做了坏事的库娄被完全剥夺了精灵权,垂头耷脑地把两条胳膊放在浴缸边缘,趴着伸出纤细的脖子,将头探过去,银色的长发垂至缸底,打起小小的卷。 她的背微微弓起,睡衣绷紧,脊椎骨便突出得很明显,两片薄薄的蝴蝶翼振翅欲飞。 陈嘉诚调了调花洒的温度,用手试了几次,然后才贴着库娄的头皮,慢慢地冲着。 “烫吗?”他问。 “嗯?” “水。” “嗯……”似乎是没有反驳的意思。 陈嘉诚又放凉了点。 泡沫并不好冲,陈嘉诚拿来剃须水晃了晃,才知道库娄把大半瓶都倒头上了。 库娄的头发很滑,于是那些大大小小纠着头发的结就显得更加违和。 “这样洗不干净。”陈嘉诚征询,“库娄,我把你头上的结剪掉几个?” “嗯……”库娄的语调怪怪的,陈嘉诚却没顾及这个。 他把库娄的头发轻轻贴着缸壁,起身拿了剪刀过来,手起剪落,果然柔顺很多。泡沫没了阻挡,冲洗的速度也大大加快。 最后,陈嘉诚找了一块大大的毛巾,擦干库娄濡湿的脖颈和参差不齐的银发。 “好了。”他揉了揉肩膀。 半晌,库娄也没动静,陈嘉诚蹲着挠挠她的耳朵,她撇着眉毛露出藏在臂弯里的小脸。 唇瓣微张,双眸紧闭——睡着了。 “真是个麻烦精。”陈嘉诚无奈,他弯腰将她抱起送进卧室,吹了吹头发,又擦了擦脚。 库娄一挨着床,便两手一拽,左右滚两下,缩进了被子,睡得香甜。 第二天,陈嘉诚先是在厨房听到一声大叫,他拿着铲子冲进库娄的房间,却见女孩趴在床上,屁股对着门,头压在枕头下,露出一点耳朵尖。 “库娄?”他小心翼翼问,“怎么了?” 库娄听见男人的声音,头抬了一下,看他一眼,“哼”了一声又重新埋进枕头。 “告诉我?” 不知这句话哪里惹了女孩,她当即一骨碌从床上翻起,怒气冲冲地瞪着陈嘉诚,精灵耳都变成了飞机耳。 她捏了一缕头发,眼睛亮得出奇,“你还说!” 罪证在手,她气得哼哼,“我的头发!” 陈嘉诚手里还拿着锅铲,他走上前认真地扳着库娄炸毛的脑袋左右看了看,肯定地说胡话:“很好看,比昨天还好看。” “真的?”小骷髅有些犹豫,她仔细打量陈嘉诚的神色,试图找出一点破绽。 陈嘉诚八风不动任她瞧着。 盯了足足五分钟,这样眼对眼鼻对鼻,陈嘉诚有点撑不住,嘴角泄出一点笑意。 这笑可把库娄给惹恼了,她嘴先是瘪了又瘪,拳头捏得紧紧,眼里迅速漫上水汽又很快消散。 接着,她大吼一声:“陈嘉诚,大坏蛋!” 吼完,陈嘉诚只感觉眼前一花,再看去,面前已空无一人,只有床单和被褥皱巴巴着,枕头掀到地板。几道拇指宽的地缝,像是藤蔓抽出来的。 半小时后。 陈嘉诚站在生命树下,仰头看着枝干上重重绿影掩映后的那团小小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