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29

    《大清四九城》的开拍定在秋季。

    初秋的时候，戚樱跟随新的团队进组了，开拍的地方也还是在横店。

    这次《大清四九城》的导演就是上次戚樱在颁奖仪式见过的张健佑。张健佑是圈内的知名导演，比尚真那样的新人导演要高几个咖位，戚樱这才明白，原来，自从秋玥上次带她去敬张健佑酒，这一切已经都是她计算好了的。

    剧本讲的是康雍岁月九龙夺嫡之争。虽然无论是康熙雍正干隆的剧都已在市场上泛滥成灾，但《大清四九城》却是张健佑见到最好的清宫剧，他也愿意接这样的剧本。

    女一号是秋玥，男一号则是戚樱上次在颁奖晚会看见的苏龙。一见到苏龙，戚樱就想起了许轩，也不知她现在在家里过的怎么样了。

    戏刚一开始拍，秋玥就和戚樱说她可以不用在这里看着了，这个剧的一切，都有张健佑导演在把控着。

    张健佑的能力毋庸置疑，戚樱也就不想再留在这里了，毕竟，编剧的职责是回家继续创作新的剧本，上次她留在《权色》剧组，只是因为张平疆。

    “对了，张老师就在隔壁剧组，你知道么？”

    秋玥冲她开玩笑似的眨眨眼。

    戚樱一怔，但她还真不知道。

    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：“秋玥姐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了，我就是开个玩笑，你还是快点回家歇着吧  。”秋玥笑道，“没准第三部戏我也可能找你合作呢。”

    戚樱一笑：好啊，随时欢迎。”

    -

    回到家，戚樱坐在电脑前，就开始准备自己的第三部戏。

    却不想，手指刚刚搭上键盘，就感到头一阵发晕，而后不住地反胃，趴在桌子上干呕起来。

    “小樱，你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向涵听到动静赶忙冲过来，看到戚樱爬在桌子上脸色苍白，“不舒服么？”

    向涵这次没跟张平疆拍戏，在家休整一段时间。

    戚樱摆摆手，在向涵的搀扶下坐到沙发上：“可能是最近工作多了。”

    只有戚樱着自己知道写《大清四九城》的工作频率，平均一天接近一集，高密度高时长地对着电脑，使得她现在一看屏幕就发晕。

    “大概休息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虽是如此，可戚樱感觉头越来越晕，胃越来越不舒服，疼得她弓起身子。

    向涵道：“小樱，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。”

    戚樱无力的点点头，向涵急忙向外看去，两个小姑娘都没有车，戚樱的情况又不好坐公交车去，想着对面的张平疆有车，她就去敲张平疆家的门。

    敲了半天，没人回应。

    “向涵，张老师在拍戏。”

    戚樱在客厅里无力地喊。

    说完这句话，她心里莫名泛起惆怅。如果张平疆在……

    向涵没办法，只得扶起戚樱，打车来到了医院。

    -

    医院内。

    医生检查完，淡淡对戚樱道：“是经常低头看屏幕，引起的颈椎问题，再加上不活动，肠胃也时常处于静止状态，消化不了食物，休息一段时间，少看屏幕。”

    说着，把单子递给戚樱，“去输液吧。”

    向涵扶着她，怜惜道：

    “小樱，下次别这么拼着写了，晚一点给秋玥剧本也不会怎么样的。”

    戚樱咬牙。

    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她不能停下来。每写一个字，都像是有人在后面鞭策她一样，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希望，她如果不写，就没有饭吃。

    输完液，戚樱总算感觉好一点了，但气色还是有些苍白，向涵打车带戚樱回到家。

    车飞驰过公路，戚樱沉默的看着窗外的景色，澄澈的眼瞳一片沉静。

    车内也有淡淡的烟味，但是却不如张平疆车内的温暖。

    到家已近黄昏。

    戚樱和向涵打开单元门禁，正巧见到熟悉的身影，四目相对间，戚樱顿了一下。

    向涵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，道：“张老师，这么巧，我刚带小樱从医院回来。”

    张平疆眼神倏地转向戚樱：“你生病了？”

    “一点小病罢了。”戚樱轻描淡写。

    “什么呀，小樱前几个月一直拼命的写新戏，颈椎和肠胃都出了问题。”向涵说道。

    戚樱旁边的少女叽叽喳喳不停，完全没有看到男人眼里的心疼。

    张平疆看了看戚樱。

    小姑娘抬头看着她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隐泛涟漪。

    她确实瘦了，自己这么多天都没在意。

    张平疆的抿了抿唇：

    “身体不好，就不要这么拼了。”

    垂眸淡淡地说了一句，便当先关上了家门。

    向涵还觉得有些奇怪：“张老师怎么这么冷淡？”

    戚樱叹了口气没说话。

    -

    医生的建议是让戚樱多出去活动活动，休息眼睛，戚樱便又来到了剧组。

    秋玥也听说了戚樱生病的消息，道：“小樱，那你就先别写了，好好养养吧。”

    戚樱握紧双拳。

    “秋玥姐，我可以写的。”

    秋玥一愣，看着小姑娘，她神色认真笃定，一字一句，

    “只是一点小病，没有大碍。”

    秋玥看了微微动了动眉眼，是了，演艺界的每一个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，她又想起了自己曾是新人的时候，也是这样……

    便笑了笑道：“那好。对了，告诉你件高兴的事吧。”

    “张导说，有个编剧界的老师想要见见你，原话是说第一部戏能写成这么好的她从来就没见过几个，如果可以，想请你加入他们的编剧公司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少女欣喜地站起来，“真的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秋玥笑着点了点头，“你快去找张导问问。”

    戚樱来到张健佑处。

    彼时张健佑正在看摄像机里的回放，看到戚樱，招手道：“小樱，我正要找你。”

    “编剧界的吴迎老师，你应该听说过吧？”

    戚樱点头。吴迎，是业内数一数二的编剧大牛，曾经创作过无数获得大奖的戏，更是编剧协会之一。

    “她看了你的两部戏，觉得很不错，有意找你加入他们的编剧公司，你愿意的话，可以加个她的微信。”张健佑说。

    戚樱眼睛亮了起来。

    说着，张健佑就把微信推给了她。

    戚樱谢过张健佑，忐忑着发了申请。

    张健佑在忙，她便在休息室里等待着回复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，回复来了。

    戚樱忐忑着发了个表情，吴迎也发了个微笑：

    【戚樱吗？】

    【吴老师好，我是。】

    那边很快又传来一行字：【我的意思张导都已经和你说了，有意招你入我们的编剧公司。】

    戚樱开心地发了个【好的，谢谢老师。】这么长时间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，有了公司团队，她能够省些力气。

    【不过，想入公司肯定也不是这么简单的，我们找个时间面谈一下，聊一下你之后的创作具体思路。】

    面谈时间定在三天后。

    刚刚结束和吴迎的对话，门打开了，一个高大清秀的男人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正是《大清四九城》的男主角苏龙。

    “戚樱。”苏龙温和地说，“听说你生病了，我带了些药给你。”

    戚樱站起来：“不用这么客气的，苏哥，”

    苏龙语气关切，“听秋玥说你最近写戏特别忙，也都是为了我们团队着想，如果你不想辜负我的心意，就收下吧。”

    既然都这么说了，戚樱也就不好再拒绝：“谢谢，”

    二人正在屋内对话，却不知，外面已经有一群人聚在一起，似乎来了什么人。

    “张老师来了！”

    外面的空地上，不知谁说了一句。

    张平疆现在就在隔壁的剧组拍戏，张健佑也是他的老熟人了，他对张健佑道：“我们组里的摄像机坏了，临时找你们借一个，没问题吧？”

    “没问题。”张健佑大手一挥，就让道具把设备给了张平疆，“拿着吧。”

    张平疆道谢以后，目光便在片场中扫去。

    其实这种小事可以不用他亲自来，他之所以选择来到这个片场……只是为了看看，她。

    能在她不注意的地方看一看她，也是好的。

    目光掠过休息室的玻璃，便看见戚樱和苏龙在交谈着什么。

    苏龙把药给了少女，满脸关切。

    张平疆目光顿了顿，心里感觉有什么东西刺痛着。戚樱在休息室，不知道他来了，还在和苏龙说话。

    张平疆转身往自己的片场走去。

    《大清四九城》的剧本他看了，不管是剧情还是节奏，都比《权色》有提升。

    她真的有按照他的期望在进步。

    那么还奢望什么呢，整个演艺圈，只要是一个干净善良的人，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他适合。

    -

    众人都知道，张平疆一向拍戏认真一丝不苟，可回到拍起戏来，第一次心不在焉。

    “张老师……再来一次可以吗？”

    导演放下剧本，满脸犹豫，

    “您刚才的台词说错了。”

    张平疆点了点头，又拍了一遍，导演还是摇摇头：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——张老师您感情不对。”

    导演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，心里也疑惑了。平时一向是一条过的张平疆，怎么NG了这么多次？

    张平疆深吸了口气，走向他：“抱歉，我状态不对，先拍其他人的吧。”

    导演点点头：“好吧，”

    张平疆走向休息室。

    休息室右边的墙上就镶着一面镜子，他走到镜子前，仔细端详自己。

    眼前的面容虽然因为经常锻炼肤色健康紧致，却遮掩不住岁月爬过的渐老痕迹。

    他老了。

    他不再年轻。

    是啊，甚至他的眼角都有了皱纹。

    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，因为任何人都有老的那一天。

    但此刻，他多么希望自己再年轻十岁，哪怕年轻一岁，变成以四开头的数字，都比现在要好很多。

    可是他不能，最让人惋惜却无力挽回的，便是岁月光阴。

    张平疆握紧双拳。

    如果他真的和她在一起，别人会说什么？

    说他能当她爸爸，她能当他女儿，他们两个都不要脸，然后把她也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。

    何况，就连他自己，一开始不也是对这种感情惊讶的吗？

   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？

    -

    半夜，张平疆回到了家中。

    却正巧看见戚樱站在门口，听到门禁那边有动静，便转过身来，眼睛亮亮的。

    虽然他不想理她，但苏龙给的那盒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。

    他想让自己不要说话，但已经晚了——

    “你这么晚了，你还站在外面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也是刚回来啊。”

    戚樱睁大眼睛说道，她的脸色还有点苍白。

    “刚回来，就赶紧去休息。”

    张平疆走上楼梯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。

    “张老师。”

    就在钥匙插入锁孔的那一刻，戚樱拉住了他。

    他僵了一下，慢慢看着戚樱拉住他的衣袖，他回头，小姑娘这才放下手。

    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，编剧界的吴迎老师今天找我了，说要请我加入他们公司。”

    戚樱笑容软软的，声音也很轻快，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。

    是吗？那真的是太好了。

    张平疆微微牵动嘴角，他是真心为她高兴。

    只是正因如此……

    彼时戚樱开心地分享着喜悦，却不知，这句话再次把张平疆推向了下午在休息室镜子前的情绪。

    “张老师，医生告诉我要多外出运动放松，等你拍完戏，我们一起出去爬山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她突然眨着眼睛看着他，切切地发出邀请。

    张平疆几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，她的眼睛太亮了，写满了他不敢看的期盼。

    “抱歉，我没有时间。”

    留下一句话，张平疆匆匆走向了家中。

    戚樱愣愣地站在楼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