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5章
历史浩荡,而人力终究太过渺小,我却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左右剧情,能改变南晋数十万百姓的存亡,为此不惜利用楚砚,搭上自己。 我错了。 我以为自己能放下心中的仇恨,毕竟比起落定的尘埃,生者更为重要,天下万民,国因何有别? 我又错了。 我是顾时卿,是南晋的将军,来自战北王府,来自衰亡的南晋。 顾时卿爱楚云枭,也应该恨之入骨,可时卿不恨啊。 爱是利用吗?” 楚砚看不懂,只是隐约觉得,有什么真相埋藏在表面的字句之下,呼之欲出。 北燕历274年,冬。 「亲亲楚砚。」 配图是一只雪地里的小狼,少年穿着火红的狐裘,蹲在小狼面前,亲了亲他。 “楚砚也不懂爱,这对他太不公平。” “顾时卿,离开之前,请填满他的生活。” 指腹轻轻摩挲着少年的脸颊,楚砚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从某一刻,爱意开始有了具象化的表达。 即便对方离开,他都能清楚地感知到。 北燕历275年,春。 「再见楚砚。」 湖边,模糊的繁华盛世里,两人大婚。 “楚砚,时卿等你。” 往后,是一片空白,楚砚翻到底,都没有找到半个字迹。 留白太多。 男人抱着书册,躺在床榻上,蹭了蹭含有熟悉冷香的被褥,无声落泪。 少年比想象中的,还要爱他。 这份爱,跨越生死,历尽千帆。 …… 五年后。 新帝登基,百官更替,燕朝的皇权重新落到谢家手里,天下安定,隐隐有盛世之象。 用江知书的话讲,只要新帝的儿子不折腾,江山至少安稳百年。 楚砚的那些部下忠臣,也悉数撤了下来,只留下功名无数,退隐江湖。 每一代皇权的更替,都埋藏着血肉和白骨,无论功过,他们这些人原本也不会有善终。 故江知书早在权倾朝野之际,便开始为一众兄弟的隐退谋算,也因此,才能在楚砚退任时,及时抽身,保下这群人。 四月天,楚砚一身青衣,随人群进入北城,海棠花开,春风带着新的气息扑面而来。 越是靠近,楚砚便越觉身心俱颤,怦怦怦的心跳声几乎要盖过街边的吆喝,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项坠,指尖颤抖着,将它戴在胸前。 没走两步,又停下来买了两小坛酒。 想起时卿之前给战北王买的酱肘子,他又停靠在街边买了几块,拿油纸包好。 抵达青山时,楚砚第一时间去拜访了顾北昀和顾家军的将士们,牵着马,重新提起包袱往里走。 如果他猜的不错,卿卿应该会在此处定居才是。 想起少年楚砚的心又忍不住躁动起来,五年过去,他的卿卿肯定已经出落得愈发高挑,毕竟已经五年…… 楚砚低头,飞快抹了下眼,喉咙哽塞难言。 五年啊,好久。 如果分别五年是惩罚,盛世太平是赎罪,那如今,怎么也得苦尽甘来了吧,楚砚艰难地想。 一阵风过,男人抬头,望向远方的山影轮廓,白云舒卷,他的心情也不自觉轻松。 “草!” 不过区区五年,矫情个什么劲。 楚砚调整好心态,收回眼神。 余光瞥见什么,嘴角的弧度瞬间变得平直。 啪嗒一声,剑和包袱掉落在地上。 楚砚缓步靠近,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座长满杂草的坟,漆黑的瞳孔倒映出碑上的字—— 顾时卿之墓。 第82章 败将为囚(完) 一瞬间,楚砚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,直冲上脑门,耳边嗡鸣着,毛孔张开,寒气从骨髓里渗出来,连周遭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。 男人仓皇地跪在碑前,大手颤抖着拂去碑上的青苔和周围的杂草,露出更鲜明的字迹——那是时卿的字!他生前就给自己立好了碑!! 他原本就没打算活!!! 骗子! 骗子!!! 楚砚眼眶通红,死死地抠着那几个字,反复确认了千百遍,恨不能刨坟挖尸,将里面的人抱出来!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?! “回家……这就是你说的回家……”额头抵住墓碑,男人嗓音喑哑,“骗子……”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,他毫无形象地靠在碑上,绝望地一遍又一遍大骂: “骗子!” “你没有等我,你骗我!” “你就是不要我了!你就是不要我了……”楚砚抱紧怀里的包袱,里面装满了时卿留给他的东西,书册,衣物,还有一些时卿喜欢的小玩意。 那个半大的少年,明明对小孩子的玩具喜欢得不得了,却总是装模作样,冷着脸说“不要”。 “你总是喜欢口是心非,明明都答应得好好的。”楚砚忽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悲凉,“你把我丢下了五年,顾时卿,我得怎样才能追上你……” 说着,男人慌乱地去摸地上的剑,青衣染上尘土,发冠也变得凌乱。 似乎是怕晚了就再也追赶不上了,他半分犹豫也无,抽出长剑便抵上了脖颈! 顷刻见血! 几乎是瞬息之间,指骨被无形的力道击中,长剑稍偏,哐当落在地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