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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碎利落的短发,很白很干净的皮肤,顾盼生辉的眉眼,靠边坐着,偶尔笑笑,偶尔沉默。    我从他身边走过,手中粘稠的奶茶,“无意”中撒了他一身。    众学生哗然,他则立刻站起来。    我慌忙道歉,低着头很害怕的样子:“啊,对对对……对不起!”    他甚至没有皱眉,温和道:“没关系。”    少年的嗓音,很好听。    他就是这样,看起来很冷漠,事实上,却十分懂礼数。    做任何事,都不会让人挑出瑕疵。    我以为他大学毕业后,才是这样虚伪。却原来,他十六岁年少轻狂的时候,就已经如此了。    其实他的心理年龄,怕是要比我成熟十岁。    我爱了他那么多年,又怎会不知?    他有洁癖,最讨厌粘稠的东西粘在身上。    却忍得很好,没有流露出一丝厌恶。    但我知道,他是无法顺利登机了。    其他同学开始排队登机,他同领队打招呼后,直奔洗手间。    我跟在他身后。    要我安静又自然地跟着他其实并不难,因为在这之前,我一直都在偷偷做他的影子。    他清瘦的背影,曾是我眼中最习惯最美好的存在。    只是第一次,我逾越他,挡住他的去路。    他停下来,见是我,终于微微皱了眉:“麻烦让一下,徐冉。”    呵,命运多么的玄妙。    十年之后,我再次重温了十六岁的愕然与心跳,不过这一次,是装出来的。    没错,当初就是因为这句话,让少女的心瞬间绽出彩虹。    还记得她那傻兮兮的模样,红着脸喃喃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?”    那样高高在上的人,怎会记得平凡卑微的我?    可徐冉你并    不知道,就是因为卑微的太醒目,你已经成为全校的笑话。    却还不自知,以为那是少年的在意。    天降的美好。    还是做出谨小慎微的表情,我拿出湿巾,低声道:“用这个擦,衣服比较不容易沾纸屑。”    他犹豫片刻,黝黑的眸子淡淡扫了我一眼,还是伸手接了过来:“多谢。”    他走出一步,又回头道:“麻烦等我一会儿。”    我安静地点头。    手心里,全是汗。    这是一次冒险,不成功则成仁的赌命。    我该庆幸,大学选修了心理学。不然,我不会敢相信,那样一个坚毅骄傲的人,也会有让人有机可乘的脆弱。    等他出来的时候,其他同学都已经顺利登机。    他蓝色运动短裤前尴尬的位置,一片水迹。    本该引来侧目的,奈何他本身气质干净,又十分淡定自如。竟让人无法遐想。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他走到我面前,将剩下的湿巾递过来,笑问,“我赔你一杯奶茶怎样?”    多么礼貌得体的一个男生。    我害羞微笑着,点了点头。    又装作猛然想起的模样,焦急道:“飞机要起飞了,你快登机吧。”    他没有回答,只是问:“你怎么不去?”    我摇头微笑:“因为穷。”    要穷人承认自己的贫穷,相当于让人自揭伤疤,是十分残忍的事情。    如果真的是十六岁的我,在喜欢的人面前如此,怕是要羞耻地沁出泪来,而此刻却只是假装的悲哀。    因为我早就清楚。    贫穷,并不可耻。    富裕,也不值得骄傲。    他与我并排走着,处于少年和□的身材细细长长,散着清爽的气息。大概被我直白的自我剖析震慑,一时未想到太好的措辞。    过了一会儿,他才笑说:“你很特别。”    我笑了:“每个人都是特别的,就算是双胞胎,也不完全相同。”    他停下来扭头看我,碎发下黑湛湛的眼睛闪过不加掩饰的光彩。他就是这样,从不吝啬表达自己对他人的欣赏,好让他们更加死心塌地的受他奴役。    他请我喝草莓味道的奶茶,我却摇头表达自己的意愿:“我喜欢西瓜味的。”    年少的时候,只晓得一味的盲从。    后来才知,为爱失去自我,是最愚蠢的选择。    走出凉爽的候机大厅,地面热度扑面而来,打开张湿巾盖在头顶,我眯眼问他:“你要回家了吗?”    他看过来,又重申了一遍对我的看法:“你真的很特别,与其她女孩不同。”    当然不同,其她女孩为了得到你的亲睐,哪会做这种自毁形象的事情?    当然,也包括曾经的我。    我又道:“如果没有地方去,我带你进行一次穷人的旅游怎样?”    他看着我,明显在犹豫。    是的,他不会轻信任何人。    但他也有缺点,那就是太过自信。    他以为像我这种女孩,只因为仰慕而约他。    而他,作为一个有礼数的男生,在有些闲心、而对方又有点可爱、有些特别的情况下,是不会拒绝一个这样的邀请的。    于是我适时做出害怕被拒绝的表情,咬着还很粉嫩的下唇道:“你赔我一杯奶茶,我也礼尚往来,赔你一次美好的旅游。”    男生终于欣然同意。    鱼儿咬钩。    “等我一下。”我弯眼一笑,转身跑去推自行车,有意散开垂放的齐肩黑发被夏风吹得摇摇曳曳,我知道男生的目光一直在追随我,我也知道,自己很美。    捧着奶茶坐在自行车后座,享受这片刻偷来的纯真。    男生的背脊笔挺纤细,白色T恤衫下的脊椎骨若隐若现,真是快乐无忧的年纪,真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小情侣。    我冷笑着。    “到了。”我跳下自行车,他也单脚撑地停下。    男生大概从未见过这样破落的草房,屋前疯长的野草也让他瞠目,好半天,才道:“这里是人家?”    我点点头,推开封闭严实包着铁皮的木门,对他灿烂一笑:“请进吧。”    屋子里的木桌木椅,都被我打扫地干干净净,他新奇地坐下,东张西望。    “我可以在这里住几天吗?”他的眼睛明亮乌黑,带着些许期盼的时候,叫人难以拒绝。    况且,我本就不想拒绝。    “好,希望你不要嫌弃。”    “怎么会?”他站起来,跳到后窗窗台上张望,手指从铁栅栏间隙弹出去,“看后面还有一    棵树呢。”    我则从容的拿出为他准备好的茶,递给他:“喝点水。”    一个多小时的烈日单车旅程,早令人干渴不已。    他接过来说了声谢谢,就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杯,而后微微皱了皱眉,疑惑地看了我一眼:“好像……有点怪味道……”    我则答非所问,目光渐渐冷下来:“你最好从窗台上下来,不然会摔得很疼。”